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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师访谈

访著名法学家许崇德教授:自强不息 坚韧大度

        暖暖的冬日午后,我们走进位于世纪城许崇德老师的新居。满头银发、年逾古稀的许老精神矍铄,客厅那幅书法“墨翻衫袖吾方醉,腹有诗书气自华” 散发出清雅之气,几盆绿色藤萝植物透着勃勃生机,似乎是主人自强不息的生命写照。

第一次被称为“法学家”

    他是一位桃李芬芳的师长,从教50多年,培养了博士生44名、硕士生10届以及众多的本科生;他是一位潜心耕耘的学者,独著、主编、参著的学术著作和教材共58种之多,发表了270多篇文章;他更是一位中国宪政建立、发展的参与者、见证者:参与了新中国第一部宪法、现行宪法以及香港、澳门基本法的起草……  

    “您将自己定位为法学家还是法学教育家?您是如何兼顾研究和教学工作的?”面对记者的问题,这位我国著名的宪法学家讲述了第一次被称为“法学家”的由来。

    “过去是不能称名称家的”。许老告诉我们。1951年复旦大学法学院毕业后,许崇德老师进入人民大学读法学研究生,1953留校任教,一直被称为“教员”。 “文革”结束,1978年人民大学复校以后才被评为副教授,1980年评为教授、博导时,他已经快60岁了。许老回忆说:“那是1982年,起草宪法的后期,记得有一天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早间新闻节目,节目中说‘《人民日报》今天发表著名法学家张友渔、许崇德合写的文章《新宪法草案的基本精神》。’这是平生第一次被戴上‘法学家’这样一个桂冠。” 

    许老笑眯眯地告诉记者,“其实终身当个教书育人的教授也是不错的,但光教学不搞研究,质量提不高。我们这个学科发展变化大,不搞研究,知识就会老化,所以教学、研究二者都不能偏废。”他说,“我的著作许多是教材,研究和教学是结合在一起的。”    

深情忆往事   宪政见证人    

    许崇德老师曾接受4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的任命书,参与多部重要法律的起草工作,他亲历的那些重要的历史镜头,真实地记录了新中国宪政的脚步。

    “1982年在参加现行宪法的起草工作时,我给当时的人大副委员长彭真同志当助手,住在京西玉泉山,一般周日才放假回家。有一个周日我没有回家。晚上彭真来电话要我去他的住处。当时已经深夜了 ,我看到80高龄的彭真同志正拿着毛笔、带着老花镜修改宪法的序言草稿。周末大家都回家休息了,他老人家仍挑灯夜战,当时我特别感动,回家后便即兴写了首诗――《玉泉山之夜》:‘假日庭园寂,平楼卧室幽。逐行斟字句,对坐语喃啾。灯下词初定,纸间策已筹。宪章临十稿,尚欲益精求。’”

    接着,许老又兴致盎然地回忆起另一件往事:“1990年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举行最后一次会议,初步通过了基本法草案,并决定在4月初将草案提请全国人大最后审议通过。那次会议临结束时,邓小平会见了基本法起草委会委员,并讲话肯定了我们的工作。” 这时,许老起身在书柜里取出《邓小平文选》,并给我们轻声读了起来:“你们经过将近五年的辛勤劳动,写出了一部具有历史意义和国际意义的法律。” 他说,那天回家后,他又写下了“五载辛劳起草完,回看白发照衣冠,邓公勉慰情真切,一夜心欢泪不干。”的诗句。这些饱含深情的诗句,正是这位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法学家情怀的写照。

坚韧大度  不屈不挠

    与党和国家同呼吸、共命运,许崇德老师与那一代知识分子一样,经历了坎坷的命运,无论是五十年代批“白专”受到歧视,还是“文革”中身处政治高压的环境,许老都能坦然处之,坚韧大度。“是什么精神动力使您始终保持乐观平和的心态?”

    他说,“1969年人大解散下放到江西,当时上级要求我们要立志当一辈子农民,开荒、挖地、挑大粪,累了,塑料布一摊,睡地上。面对这样的政治环境,自己只是沧海一粟,无能为力。但是,我对宪法学研究和教学没有动摇过,我相信我们国家一定会走上法制的轨道。毕竟‘人心思法’,社会和民众需要法制,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。”许老的目光柔和而坚定。

    “自强不息,艰苦奋斗,坚韧大度”――“三中全会”以后,许老尤其珍惜来之不易的学术生命,并以此为座右铭,争分夺秒,默默耕耘。 1985年10月,许老因劳累过度眼底出血,一目失明而住院治疗。但他仍背着医师与护士,凭借一只眼睛的微光,修改了9万多字文稿,还为《天津法制报》完成一篇文章。还有一次, 1987年1月,许老因雪后路滑,不慎摔倒,右肘骨折,疼痛难忍。用石膏固定后,右手不能活动,但他锻炼用左手写字,终于完成了著作。  

    “我必须这样,否则我就愧对人生。”文质彬彬的许老说出话来出乎意料:“我觉得我不能倒下,说明我还是有点不屈不挠的精神。”

    许老说,“自己是共产党员,对我来说,为党和人民工作就只有靠一支笔、一张纸,日积月累,搞好本职工作,这就是我的人生观和精神动力。” 

立志不辍      壮心不已

    许老说自己“拿得起放得下,不嫉妒,不眼红,从不高攀。看待得失方面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气量比较大,喜欢从正面看待问题,所以能保持平和乐观的心态。但是我同时在学术上又不甘落人后,比较好强,比较勤奋。顺境也好,逆境也罢,都能执着于自己的理想。” 许老对自己的评价谦逊、朴实中透着自信。

    许老曾在自选集《学而言宪》的《自序》里写道:“我只能实践古人所说的‘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;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。’ 倘若幸而来日尚多,且能保持健康的话,我将继续奋力,攀登学术高峰,为我毕生从事的专业鞠躬尽瘁。”

    许老曾在老干部学习班做辅导时畅谈自己的体会:“离退休只不过是一个组织手续,还可以老有所为,继续为党和国家服务。大家在离退休以后不要有失落感!”许老现身说法:“退了休,但是我的专业没有退,做学问没有退,还可以照样做许多工作。” 许老退休以后一面带博士生,一面写完78万字的《中国宪法史》(此书被评为北京市优秀科研成果特等奖);他还给胡锦涛为总书记的中央政治局学习会讲解宪法;还担任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法学课题组首席专家;去年,许老当选为“2004年全国法制人物”;在香港,许老被称为“四大护法神之一”,因为工作关系还要经常往返香港。他说,退休了,但工作担子并没有减轻。     

闲时种花草         真情寄学子

  提起业余爱好,许老似乎有点遗憾。“爱人常催促我出去走走,可是我总是舍不得时间,不敢走啊。”许老告诉记者,“2000年从北医三院住院回来后,我就知道这条命是捡回来的,时间对于我来说更加珍贵。” 说起养生之道,他说,“我不爱运动,但养心很重要,心理健康很重要。”闲时许老除了喜爱书法和古诗词外,还喜欢种花养草,原来住校园里,他在静园楼下种了好多月季,“开花的时节,好多老太太前来品头论足。”许老颇为得意。如今搬进新居,不管工作再累,许老都要亲自打理家里的花花草草。    

    最后,当记者恳请许老为年轻师生提一些建议时,他说,“我要说的是老话。有一点希望,做学问,应立足于中国的现实,多研究中国的实际。对西方的东西要有自己的主见,要立足本国,要有民族气节。小时候读历史,为鸦片战争的国耻感到痛苦,后来亲历日寇侵略,更留下切齿之恨。今天我们的青年更要居安思危,保持警觉。”他强调,“一定要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,做学问不要盲目崇拜西方。学问要宽,基础要厚,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还应该有文学修养,虽然不可能要求象我们小时那样练毛笔字,但祖国的传统文化不能丢……”  

    许老语重心长的话语令人久久回味……

 

本篇文章由柳建龙 编辑      
文章来源:人大新闻网 发布时间:2008/1/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