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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师访谈

沈岿:“摩羯座都有很好的平衡感”

  “事后回头看,就像是命中注定,中间的很多机遇都很偶然。也许把握住另一个机遇,现在就是另一条道路了”

 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高欣 法治周末记者 王婧

  对沈岿的采访约在他在北大陈明楼的办公室。面前的他与预期相仿,温文尔雅、语调平和,带着几丝柔和的江南口音。

  整个采访中,可以感觉到他一直在飞快地思考、在完善自己的言谈和观点,时不时穿插一些小故事。

  自去年“北大五学者建言拆迁条例”以来,沈岿开始频频曝光于公众面前,对于这种聚光灯下的生活,他坦言,“我并不热衷于媒体曝光”。

  过上“媒体生活”后

  回忆起最初对于拆迁问题的关注,很难不提到潘蓉和唐福珍的“女钉子户”事件。当从媒体上获知这一系列事件后,沈岿觉得“内心很难受”,同时这使得他开始思考制度层面上的问题,并直接影响了他在一段时间内的研究方向。

  沈岿说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媒体采访的人,但机缘巧合让他不得不和媒体打起了交道,“现在也总是接到各路记者们的采访,不仅是问一些拆迁方面的问题,还有打电话过来咨询其他各种问题的”。

  说着说着,沈岿拐到了过上这种“媒体生活”后的重大变化上。“主要这么几个方面吧,”心思缜密的他开始分条缕析。

  事儿其实不多,可当采访的媒体多了,难免碰到类似的问题、说类似的话。“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转”,沈岿这样形容,“但我不爱上镜,2003年的时候我就决定不接受视频媒体的采访了。”

  开始沈岿并不适应,但后来“车轱辘话”转多了,倒是加深了这个自称“完全没走出过校园”的燕园学子的很多认识,对于社会、对于制度、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。“记者们有时会有很尖锐的提问,这些都促使我反思,让我的认识加深。”

  由于媒体的“轰炸”,这位本就研习行政法的学者开始将研究兴趣深入到拆迁制度方面。从城市管理制度、土地管理制度,再到土地财政问题,他都逐一关注。

  当然,给他内心最深的触动,还是“让我比以往更明白了民间疾苦”。

  办公桌前的500封信件

  记者走进沈岿办公室时,第一眼就会看到他办公桌前整齐堆放的厚厚一摞信件,有普通信函,还有各类快递,等等。由于采访开始,起初记者并无多问。

  采访中,倒是沈岿道出了这些信件的来由。

  “你看我那里摆着的有500多封信,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拆迁户的,”沈岿指着信件对记者说,“现在拆了大概有100多封,只要有时间,都会亲自拆了看。”

  沈岿说,他当年的导师姜明安教授也收到了很多来自各地拆迁户的信件。姜老师人特别好,会把每封信都拆开看,并且都要写一封回信,姜老师说,“这封回信,可能帮不上什么忙,但至少能给寄信人一种安慰”。

  人手不够时,姜老师就让学生们一起帮着拆看、写回信。看到自己的学生沈岿也收到不少信件,姜老师建议他也让学生们来帮忙,既提高效率,又能让学生们有所收获。

  “但我没有这么做”,温文尔雅的语气流露出的是倔强的想法。“我不太想耽误学生的时间,他们也很忙。”沈岿说,只要一有空,他就会拆几封来看。由于时间关系,他也并不是每封必回。但这些看过的信件,都成了他日后工作和研究的重要参考。

  采访当日上午,沈岿又拆了两封信件来看,他对记者说:“看完之后我情绪很不好,心里觉得很难过、很悲凉。”

  “沈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去”

  扮演起老师角色的沈岿,并不希望像家长一样,只是一味地灌输,他倒更信奉“老师要用自己的行为来影响学生”之原则。

  在讲课过程中,沈岿喜欢讲一些热点问题,尤其是涉及民生的法律问题。他总是希望传达给学生一种信息,“让学生领悟到:我们要关注什么,我们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眼光”。潜移默化,而非训导,是沈岿的治学原则。

  但这并不代表沈老师就不会“训人”。那是在一次给法硕班讲课时,沈岿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,还未上课。这时,他看见一个学生从教室后面走到前排,“上来就给了坐在靠前的同学一记耳光”。

  这可是沈岿有生以来头一次看到学生当着自己的面在教室里打架。尽管没经验,但也不知哪儿来的机灵,眼看着两名学生就要扭打起来了,沈岿上前一把拉开了打架的同学。

  这时,同学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纷纷上前予以制止。上课后,沈岿跟同学们说他“很失望”,紧跟着一番训诫。事后,有同学这样形容当时的情景,“只见沈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去,就拽开了打架的同学”。

  摩羯座的平衡感和规则性

  2007年1月,沈岿走马上任,任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,主抓学院制度建设和教学管理。这比之后的“媒体生活”更大程度上改变了他的日程。

  “行政工作是很零碎的,科研却需要沉下心来长时间的关注。”对于两种截然不同的工作模式和心理要求,沈岿努力兼顾二者。“利用时间的缝隙,见缝插针。”沈岿说,现在做研究主要是在下班回家以后,“我爱人说我就没有不工作的时候”。

  当问及如何适应这种“管理+教学+科研”式生活时,沈岿笑言:“这需要内心的掌握”,“可能确实像星座上说的那样,摩羯座都有很好的平衡感。”

  当然,摩羯座对于规则和制度的重视与热爱也是出了名的。研究行政法的沈岿更不例外。言谈之间,你会发现他缜密、成系统的思维逻辑以及对规则的格外重视。大到国家治理,小到学院建设,再细微到言谈话语,都流露出他对规则的“尊敬”。

  对于规则,沈岿认为,“它可预见、又具稳定性和普适性,还可以提高效率”。光有理论是不够的,沈岿尽力将其运用到实际工作中。

  在担任北大法学院副院长之后,他先后起草了一系列学院规则,从学院建设的许多方面予以规范,让教学管理有章可循。“有规则在,对老师、对学校、对学生等等各方都是有好处的。”

  结合工作和科研,沈岿最大的体会是通过管理,从小的方面体会到了国家在推进法治建设进程中的艰难。“前不久,学院终于解决了一个临时工的退出问题。这样的事情都整整纠结了一年多,可见全国性的制度改革有多么困难。”

  如何解决?

  摩羯座思想的先锋和行为的保守在沈岿身上和谐共处。他坚信,新的一定会代替旧的,但实际操作起来,“可能要更多地仰仗时间”。“用新的管理理念管理旧的人员时,必然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。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时间,让大家慢慢接受,不能一蹴而就。”

  “倒数第一”的学术路

  “因为我的人生轨迹太清晰、太简单了。从7岁上学到现在,我完全没走出过校园。”沈岿笑着总结自己的求学生涯。

  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,沈岿的“北大求学小传”颇具“参考价值”。

  本科时,他同大多数大学生无异,对未来、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定位和理想,只是“爱读书”、“坐得住”。毕业时也是“随波逐流两手抓”,一手抓考研,一手抓工作。

  但沈岿这两手似乎都不怎么“硬”。

  当时他为找工作,参加了公务员考试。锁定的目标是深圳市检察院。尔后,深圳市检察院通过私下沟通转给他的回复是:比较老实,不适合来深圳。

  另一手考研,倒是很幸运。虽然最后考了个“孙山级别”,但终究还是以“线内的倒数第一”考取了。

  就这样,沈岿继续留在北大,师从姜明安教授学习行政法。

  早在本科期间,他就对宪法、行政法和政治很感兴趣,也很爱读这些方面的书籍,“阅读很开心”。读研以后,他选择了专攻行政法。

  “但也没有决定要走学术的道路。”沈岿说。硕士毕业时,他只是觉得还能留在学校读书,就准备考博。

  对沈岿而言,考博可不像考研那么轻松。

  “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。”提到考博前一晚的紧张,沈岿记忆犹新,“当时紧张啊,一直失眠到凌晨五六点,不知后果会如何。毕竟没有找工作,考不上的话,前途渺茫。然后早晨起床去参加英语考试。谁知最后英语却考得很好”。

  幸运的是,他最终考上了博士,毕业后留校任教,“然后就真的做学术了”。

  “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做学术的,”回顾北大学生生涯,沈岿感慨着,“事后回头看,就像是命中注定,中间的很多机遇都很偶然。也许把握住另一个机遇,现在就是另一条道路了。”

  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是“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学法律”,沈岿的回答很简单:“高二时看到一部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叫《法外情》,当时很向往像电影里的法官和律师们那样,穿着法袍在法庭上主张正义,于是就选择了法律。”

  沈岿至今清晰地记得燕园入学第一天,他看到法律系迎新的黑板上写着“欢迎你,未来的法官”,“当时自豪感油然而生”。

  也许,其实初衷并不重要、也很简单,但重要的是能否一直坚定地走下去,沈岿做到了,他也会继续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。

来源:法治周末2010年4月29日第十七版

文章来源:中国宪政网 发布时间:2010/5/2